夜幕降臨，19:59的鐘聲悄然敲響，窗欞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。賈響?yīng)氉砸蝗?，舒適地躺在涼席之上。臥室靜謐無聲，唯有輕柔的呼吸聲和老舊風(fēng)扇的吱呀聲交織。
炎炎夏日，入睡實屬不易。不久，賈響被額頭滑落的汗珠喚醒。他下意識觸摸腹部，宛如秋后荒蕪的田地，干癟而凄涼。
他迅速穿上特步品牌的休閑T恤，搭配一雙特步牌人字拖鞋，踱步出門。片刻間，夜市昏黃的燈光下，一個瘦弱的身影便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
盡管只是個小縣城，但夜宵的食客卻絡(luò)繹不絕。炒菜的嘶嘶聲此起彼伏，汽車的鳴笛聲時不時劃破人群的歡聲笑語，甚至掩蓋了酒瓶摔碎的聲響。
賈響早已習(xí)慣了這份喧囂，甚至覺得其中蘊含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溫馨?！肮緡?，咕?！薄毼⒌穆曇羧缤邮种械睦C花針——他感覺到背后似乎有什么在召喚他，猛然轉(zhuǎn)身。一條閃耀著光芒的小生命突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——夜市不知何時多了一處售賣金魚的攤位。令人稱奇的是，水族箱中僅有一條魚。賈響將臉緊貼玻璃缸，那條魚立刻游了過來，他偏頭向左，金魚便向左游去；他偏頭向右，金魚便向右游去。它的眼眶中仿佛盛滿了紅酒杯，鼓脹得圓潤，全身覆蓋著細膩的鱗片，散發(fā)出淡淡的金色光芒。最讓他著迷的是，金魚始終保持著微笑，仿佛在向他訴說著什么。
“真神奇??！”他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這條金魚。賈響小心翼翼地捧著魚缸，生怕對金魚造成傷害。他喜悅之情溢于言表，以至于連飯也顧不上吃，只想盡快將金魚帶回家！
時間仿佛被加速，轉(zhuǎn)瞬即逝，天邊已泛起魚肚白。他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回到了兒時居住的村莊，站在老屋前的老柳樹下。這棵柳樹生長已久，主干粗壯如老式木桶。賈響記憶猶新，奶奶去世不久，柳枝突然變得枯黃，樹干龜裂，仿佛是為了陪伴奶奶而一同離去。
“嘎吱”一聲，大門緩緩打開，一位身著的確良布料、身形瘦削的老年婦人走了出來，身后跟著一頭溫順的老水?！澳棠?！”賈響激動得幾乎要喊出來。
“奶奶肯定是叫牛飲水。這活一直是爺爺負責(zé)的，他先走了，奶奶也舍不得賣掉水牛，大概是因為爺爺一生沉默寡言，就像這頭溫順的老水牛一樣”，賈響心中有些哽咽。
“水牛還在老屋的那年，我還在上高三，臨近高考，我對自己要求更加嚴格。高中在市里，離家較遠，每個月最多回來一次，有時甚至兩個月才能回家?！?/p>
“父母常年在外打工，收入微薄，他們都想趁著年輕多賺幾年錢。自從爺爺去世后，就沒人陪奶奶聊天了。奶奶是個熱鬧的人，喜歡與人交談，她的忠實聽眾就是爺爺。我起夜時常常聽到他們低聲交談的聲音，但都是奶奶在說，爺爺只是默默地附和。”
“高考結(jié)束后，我一定要抽出時間陪陪她，哪怕只是簡單地說說話也好。然而，高考成績并不理想，我心情煩躁，總是和她爭吵。每次發(fā)脾氣時，奶奶都不說話，只是嘆了口氣，默默地離開?！?/p>
“后來，我獨自來到陌生的城市上大學(xué)，時不時地會想起奶奶，懷念她的嘮叨。我下定決心，大學(xué)第一個假期一定要回去向她道歉。然而，我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，她一個人在老房子中靜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。我仿佛看到了老房子里那雙孤獨無助的眼睛?！?/p>
“假期起夜時，路過奶奶的房間，我總是習(xí)慣性地停留片刻，但里面已經(jīng)安靜無聲，再也沒有了談話聲?！辟Z響一手托著魚缸，一手不停地擦拭眼淚。
他決定放下魚缸，與奶奶說句話。剛放下，魚缸里的水突然灑了出來，水流越來越大，賈響仿佛被卷入急流之中。眼前的景象扭曲起來，奶奶和水牛的身影也變得模糊不清，他仿佛感到窒息…
他突然從床上坐起，背心濕透，臉頰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淚痕。
屋外，大雨傾盆，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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